第63节(2 / 2)

杨广压住想叫贺盾先出去的冲动,强自镇定淡然下来,应道,“我记下了,阿月,先从李百药开始,我因他是大哥的人,并不是很信任重用他,我先试试罢……”

贺盾高兴地哇了一声,眉开眼笑道,“阿摩,你真好,我其实很担心劝不动你,或者劝你的时候你生气打我一顿,不理我什么的。”

她真是甜起来的时候甜得要命,扎心的时候能把他扎得倒地不起,在她心里,他是不是就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杨广硬将那句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话压了回去,看她清湛湛的眼睛里盛满星辰一样看着他眉开眼笑,心里又是甜又是难堪,咬牙道,“你乱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不就是大度宽容么?这有何难,这世上除了贺盾,还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贺盾心里高兴,闻言便哈哈乐了一声道,“阿摩你不记得啦,先前第一次见母亲,回来你就把我压在床上,打算拿戒尺揍我来着,恶狠狠的。”

杨广暗自咬牙,再不想看面前没心没肺的祸害精,想把历史上唯才是举的帝王传记翻出来看看,又见贺盾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他不肯走,不太想在她面前这样,便只把并州的政务拿过来,开口道,“阿月,你忙碌了一早上定是很累了,先回去歇息罢。”

正午的阳光自窗户射进来,暖融融的。

贺盾应了一声,正要起身,抬眼咦了一声,伸手就在杨广耳垂上捏了一下,感觉烫烫的不是阳光照进来的光影效果,顿时有些乐不可支,“阿摩,你的耳垂好红,两只都是,像红石榴一样,哈哈,阿摩你,你莫不是害羞了……”

“…………”这没眼色的害人精,杨广真是要给她气得吐血三升,把耳朵上作怪的手拿下来握住,咬牙道,“你适可而止罢,祖宗。”

这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景,贺盾忍俊不禁,嗯嗯点头应了,杨广看她乐不可支的模样,索性破罐子破摔,随她笑去了,叮嘱道,“你这次回长安去给李穆李询看病可以,但不许见李崇,听见了么?”

贺盾知道他在这上面有心病,时常担心自己绿云罩顶,便点头应了,笑道,“好的,那要是路上不小心遇见了怎么办?”

杨广道,“你只做没看见就是了。”最好她像张子信那般,掩面而进,掩面而出……

这时候他便希望天下的男子都秉持君子风范,非礼勿视,不该看的目不斜视。

贺盾想着那场景,知道这是晋王妃的本分,又不想他上战场了还挂心这些琐事,便也应了,“好罢,我听你的就是了。”

第74章 现在人被救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并州虽是远离长安,但这阵风还是刮到了晋阳。

杨广和贺盾都没想到,前来传送圣旨的人会是卢贲。

身为散常骑侍,兼任少庶子左右将军,特意来从长安跑来晋阳,就为了传晋王妃回去,父亲如若只是为了彰显对李家的荣宠,那就太过了。

着他出兵相助沙钵略的旨意是高熲送来的,高熲前脚刚出了晋阳,后脚卢贲便进来了。

人是贺盾和杨广一起出府亲自接的。

卢贲四五十岁上下,身长七尺,面色细白,方脸阔目,胡须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步伐不紧不慢有种权臣漫步的从容不迫,见到杨广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脸上挂着笑,亲切自如得恰到好处,“殿下英雄少年,端的了得!老臣前往晋州赴任,路过此地,顺便把皇上的旨意带过来了。”

杨广不动声色地往前迎了两步,比起在父亲颁布禁酒令的时候故意纵容妻妾卖酒的刘昉,卢贲显然要高明许多。

杨广上前虚扶了卢贲一把,温言道,“将军胆气过人,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晚辈受不得将军如此大礼,快快里面请。”

卢贲本是武将出生,但许是这么些年锦衣玉食的生活闲养惯了,武将身上的豪气和爽朗散了个干净,看起来倒像个面白精明的中年文士,笑起来格外的意味深长,“富贵险中求,殿下过奖了。”

他话说得平和,贺盾却没漏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倨傲和得意。

贺盾知晓卢贲缘何如此。

当年杨坚辅政的过程并不容易,百官不随,是卢贲带领禁军护卫两侧,几乎半押半送的将文武百官‘请’到了武德殿参拜杨坚,许多年过去,贺盾到现在还记得卢贲殿前大喊同行富贵时的情形。

卢贲这半生的履历,也当真应了‘富贵险中求’这五字真言。

卢贲话含隐喻,搁在杨广的耳朵里,实在口蜜腹剑得非同寻常。

两人分明是头一次相交,卢贲看着他的目光倒比姨母独孤氏还要亲昵亲近三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接了圣旨便要即刻启程,卢贲见他的机会也就这两个时辰,这位将军想图谋什么,想必很快便会明说出来了。

杨广只含笑摆袖在上首之位坐下来,他也不急,示意贺盾给卢贲奉茶,笑道,“敝舍寒漏,茶品粗劣,怠慢右将军了。”

贺盾给两人添了茶,是晋阳自产的山茶,茶香浓厚,口味甘甜,算是晋阳除却食醋大枣之外的另外一种招牌了,晋王府自来都用这个招待客人。

卢贲看着贺盾,拱手赞道,“世人皆道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果真不假,王妃贤良淑德,正与王爷年少英才相配,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实属难得。”

贺盾道了谢,屈膝行了一礼,便打算自己先出去了。

来晋王府拜见的客人,但凡是有点辈分的,多半都会这么夸一夸,贺盾是没想到这么个曾经火中取栗谋求富贵的戍卫长,还能说出这么些场面话来。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杨广都喜欢听旁人说他和阿月是般配的一对,现在听卢贲这么说,杨广脸上笑意更浓,朝贺盾道,“王妃你先去收拾东西,想带的东西都带好,救人要紧,用完膳便启程回长安,快去收拾罢。”

贺盾也是这么想,朝卢贲微微服了服告退,卢贲拂须笑言道,“王爷待王妃,也是长安城头一份了,夫妻之间正该如此,老臣今日入城遇得高仆射,我与他说他夫人亡故的事,让他快些回长安,他偏不听,非得要接着去郡镇上督检输籍,一颗心全扑在朝事上,虽是忠心为国,却也不如王爷王妃这般和睦自在。”

贺盾与高熲少时结交,这会儿听说他妻子亡故,一时间就说不出话来,只自己先出去整理行装了,想着一会儿等他们说完话陛下出来,她要记得提醒陛下注意这个卢贲,背后非议同僚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杨广不用看便知贺盾心里在想什么,看了眼正闲闲喝茶老神在在的卢贲,只漫不经心地坐着,等卢贲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卢贲这次来得蹊跷,被皇帝厌弃的老臣,借机寻藩王皇子,用心可不用太明显了。

卢贲先抚掌,门外两个亲卫士抬着两个箱子进来,箱子看外观只做行装的打扮,杨广微微眯了眯眼睛,心说这卢贲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卢贲摆手示意卫士都下去,自己开了一箱,真金白银明晃晃的灿然生辉,映衬得书房里都亮堂了不少。

杨广虽贵为一国皇子,并且颇得皇帝喜爱,这等世面却没在自己屋子里见过,他自小攒到大,总共的金银财物也就马车里那小盒,这么整齐上乘数以万计的真金白银,他当真是头一次见到。

杨广起身在箱子前踱了两步,离得近了,他便越发觉得这东西的确能晃花人的眼睛。

卢贲似是很满意少年人的神色,又开了另外一匣,里头各色珠宝流光溢彩,价值连城,卢贲笑道,“这是老臣献给王妃的见面礼,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殿下笑纳了。”

杨广拿起一串上等青玉珠串搁在手里掂量了三分,看了卢贲一眼,笑道,“将军富可敌国,真乃神人也。”

“殿下喜欢便好!”卢贲朗笑出声,躬身拜了一拜,走近了两步,低声道,“山川富丽,又岂是这些凡尘俗物能比的。”

杨广脸色顷刻冷了下来,寒声道,“先生请慎言,此等大逆不道之语,先生还是莫要再提起的好,免得本王难办,方才的话本王只做没听过,你且下去罢。”

卢贲头埋得很深,看不见神色,只被训斥也不像生气气馁的样子,又弯了腰,连连道,“殿下教训得是,是臣下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