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母国再起,他们也不再是屈辱的亡国之民,但那段历史,在这些贵族心中,却是怎么也挥不去的阴霾,这也是葡萄牙人跟西班牙人见面就冷脸相对的原因。
说到这事,之前小谢预演这番说辞时,使团都道,怎么会这么凑巧,葡萄牙人也遭过亡国之难,然后还奋起复国了。
唐孙镐和李方膺等文人都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巧的?我华夏数千年历史,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蛮夷没遇见过?什么辉煌没起过?从上古先秦到朱元璋赶跑蒙元,那就是数千年跟蛮夷对掐的历史。别说葡萄牙,欧罗巴现今任何一国的历史,在咱们老祖宗的经历里都能找到。
小谢也说,在葡萄牙这里可以讲咱们大明的历史,在西班牙那可以讲南北朝的历史,在法兰西那可以讲周朝的历史,在不列颠那可以讲……虽然有些勉强,但秦时最初的历史和态势,跟不列颠人不要太像哦,完全可以拿秦灭六国的历史去忽悠不列颠人嘛。
牵动了葡萄牙一国贵族的心绪,小谢这才切入正题:“赛里斯和葡萄牙,虽隔东西万里,却有相同的遭遇,往曰我们也有过嫌怨,但我们的心灵终于能连在一起!我们奉皇帝陛下之令,不远万里而来,就是向葡萄牙人传递着这样的心意,皇帝陛下希望,我们两国能结为友好之邦,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这番话使团诸人本有不满,嫌怨!?葡萄牙人在明朝袭扰海疆,可是犯下了滔天罪行。如今跟他们缔结友好,都算是赏赐了,没必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吧?
小谢教育着他们,外交战线,就要讲求技巧,能放眼将来的,过去就可以丢在一边,什么时候需要了,什么时候再捡起来嘛。
“我们来葡萄牙,为的不是商贸,为的不是利益。皇帝陛下也在为滞留于澳门的葡人忧心,希望能与葡萄牙国王就相关事宜达成如下共识……”
小谢递上了国书,内容让另有心思的国务大臣平托伯爵抽了一口凉气。
赛里斯之国,将为澳门葡人特办国民待遇,今后他们将不再受《外人居华令》限制,跟赛里斯国民享有同等权利。当然,同时也必须受赛里斯法律一视同仁地对待。为协调双方刑律差异,赛里斯将容许葡萄牙在国中设立公馆,与葡人相关事务,可以跟赛里斯政斧直接沟通。
这样的待遇并非单方面的,赛里斯也希望在葡萄牙设立公馆,联络两国事务。同时在国中,以及在果阿等葡属领地居住的赛里斯人,葡萄牙也必须平等相当,受赛里斯公使照拂。
平托伯爵讷讷地道:“关于两国直航贸易……”
小谢一脸风清云淡:“我们不愿友邦因此事而跟欧罗巴诸国产生冲突,我也说了,我们两国,是为治下子民谋福而缔结友谊,因此这直航之事,伯爵先生就不必再提了。再说我们赛里斯富有万物,也不缺什么,如今国门打开,贵国想买什么,直接上门即可,关税还可对贵国特别照顾。”
一边的索萨爵士脸肉拧住,这帮虚伪而狡诈的家伙!竟然直接把皮球踢了回来……平托伯爵虽然算计落空,一时却没品出小谢这番手腕为的是什么,他提的条件,明显对葡萄牙人有利啊。上万葡萄牙人在澳门和安南,赛里斯人不主动直航,又会有多少人在果阿和葡萄牙呢?
“友好!签约!”
“赛里斯在东,葡萄牙在西,咱们携手统治……奔赴美好的明天!”
大殿里的贵族们群情沸腾,就连国王都在频频招手,示意平托伯爵赶紧表态。先不说能妥善解决澳门和安南葡人的麻烦,葡萄牙现在就是欧罗巴的边缘,是大家再懒得理睬的乡巴佬,能跟崛起的东方赛里斯帝国缔结友好条约,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平托伯爵拿着转译为拉丁语的国书,匆匆再向下看,咦,好像多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葡萄牙奉行一个赛里斯的政策,承认英华为赛里斯的唯一合法代表,任何妄图分裂赛里斯的行为,都将视为对赛里斯统一的破坏。这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跟满清政斧通商往来,协助满清的军事行动,跟与满清有军事同盟关系的欧罗巴国家贸易……”
汗水又从平托伯爵的假发里渗了出来,而此时贵族们的呼声更高了,国王都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再看看微笑的小谢,平托伯爵忽然有些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然,前提是这个年轻的赛里斯大臣,不是那种空谈道德的哲学家,而是跟欧罗巴所有外交大臣一样,都是“条约时代”的外交精英。
一面大打感同身受的历史感情牌,一面捏着澳门和安南国民的福利,同时还有贸易优惠在吸引着国内的商人,赛里斯要用这些,换取葡萄牙人跳上他们的战船,自此之后,葡萄牙的国运就要跟赛里斯勾搭上。
之前所设想的棋局,被深谙外交原则和洞彻全球局势的对方瓦解了,同时对方还摆出了另一个棋局,要等着自己跳进去。
跳还是不跳呢?
看看已经有些发怒,觉得自己怠慢了客人的国王,平托伯爵忽然觉得,自己再怎么提醒国王,这份协约里藏着危险,他都会不管不顾了,因为赛里斯人给足了国王面子。
之前自己说过什么来着?把对方绑在自己身上?现在目标好像也达成了,只是姿势跟最初的料想不太一样啊……平托伯爵无奈摇头,将国书转交了国王,国王豪爽地说:“我们两国,亲如一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