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宴后,段宏时这么问李肆。
“老搭档的位置没定好啊,再喂出一头李朱绶,成本和风险都很高。”
李肆皱眉,他和段宏时本对李朱绶有安排,想着把他弄到广东粮驿道、盐道这样的位置上,可从京里关系户和李朱绶身边罗师爷那传回的消息看,事情有些棘手。如果上头没李朱绶这样的人遮住,不仅做事有诸多顾忌,还得分神料理官场逢迎,这可不是李肆想见的局面。
“这个康熙五十二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澜暗涌,而那源头,就在京里啊。”
段宏时这么感慨着,忽然直愣愣问了一句。
“你说……哪位阿哥最后能得帝心呢?”
李肆盯了一眼老头,心说你这是看透了我的穿越者身份呢,还是真把我当一梦三百年的神仙了?
仔细想想,自己也是多虑了。不仅是之前关于天演资本论的忽悠,后面还来了三个相信,在格物上又弄出让众人眼花缭乱的东西,自己随口那句“一梦三百年”,估计是被身边人信了大半。瞧自己这老师,瞅着他的目光还真有三分期待,对自己的神仙属姓居然也是信了半截。
“关于皇帝,我能梦到的……跟鞑子无关。”
李肆来了这么一句,让段宏时嘿嘿笑了出声,再不追问。
就算李肆是神仙,也只是神在脑子上,而且还不是啥事都好使。比如说李朱绶的位置,像是搅进了京里阿哥们的局势,李肆段宏时用的力已经不再起决定姓作用,这也让李肆感叹,朝里的人地位还不够高,不足以影响朝堂风色。
李朱绶的事就只能暂时观望,他本人也拿着李肆的孝敬,在京里偷闲享受,李肆则是马不停蹄地忙着几方面的事务。
科技树一直在攀着,这是他以资本搅动满清酱缸的核心动力。青田公司的将作部是科技研究中心,经过这一年来的调整梳理,目前已经分出了几个正式部门。钢铁所负责钢铁冶炼和枪炮技术研究,玻璃所负责光学玻璃和光学仪器研制,机械所负责水力人力机器研究,火工所负责耐火材料,特别是耐火炉砖的研究。
李肆眼下的一个重点,就在依旧由邬亚罗负责的火工所身上,在他行船广州,立下“李北江”的名号时,火工所就完成了他交代的一项“业余研究”:水泥。
这水泥跟1824年英国人约瑟.阿斯普丁弄出来的波特兰水泥原理一致,也就是石灰加黏土外加一些页岩粉碎混合成泥浆后入炉煅烧,至于出来的质量是不是能跟一百多年后英国佬的产品一样,李肆就心里没底了,毕竟他就知道个原理,具体工艺还得工匠们自己琢磨。邬亚罗报告说用试验产品兑水混石搅拌后成混凝土,干后“坚硬如石”,这让李肆已经很满意。即便目前还有干燥时间慢,横向强度还不足的缺点,用来支撑李肆即将铺开的基建事业也足够了。而后续要用来卷动大众基建事业,还得在工艺和成本再下功夫。
用实验窑完成了工艺流程图和生产线设计图后,李肆就在英德县城北面,靠着北江西岸建起了水泥厂,邬亚罗也得以暂时摆脱老窑工的身份,负责水泥厂的筹建和前期生产。
水泥之外,李肆还督促着钢铁所研究下一项绝密产品,刚刚将粗钢冶铁工艺整理出来的关凤生气还没喘上一口,又投身到繁忙的工作中。可他是自愿的,见了李肆的设计图,这一辈子就对钢铁感兴趣的老炉工非常兴奋。还不止他,正埋头鼓捣各类水力车床的何贵也是激动难抑,天天都去督促着关凤生的进度,惹得田大由和米德正也丢开手里的活,加入到关凤生的课题里。
关凤生邬亚罗等人虽然不是什么名工巧匠,可毕竟还算是专业人士,有他们在,李肆交代个概念,就能让事情开始运转。攀科技树的事情,他还不算太过劳累,而在司卫这边的军事上,一番辛劳可真是要了他的小命。
既然是李北江了,他在“军”这一面,就有了更大的艹作空间。至少在船行下设立一支练勇级别的武力,官府是不会关心的。甚至他不设,官府还要当他不尽心做事,毕竟他身上还揽着从江湖层面维持北江安靖的重任。就像是承揽盐务的盐商,那些巡盐的盐丁,实质上是盐商控制的武力。
李肆将这支武力取了个又土又俗的名号:船丁,一部分守护船行在广州、韶州、连州等地的集货码头,一部分随船行江,总数预定在千人以内。毕竟这是要公开亮相的武力,不能太惹眼。虽说也有千人之众,可按一半轮训一半值守来分,再分散到各个码头和船只上,最终出现在官府眼皮子底下的,也就是一拨两三人,跟市集巡役一般无二的存在。
船丁的创立,士兵可以直接从沿江船工渔夫和农家子弟里招募,而军官就得从司卫这边调。这就涉及到一个大问题,李肆对自己的司卫还不放心。不管是忠诚度,还是军事技术,都还没达到他所希望的标准,他可不想就此打散下去。
“军学”这个概念,因组建船丁一事,在李肆脑子里翻滚不定,可再三审视,只能叹气,没人。
没人也得硬着头皮上,李肆只好决定,先调细心的贾昊负责招人,他则开始梳理思想和军事两面的教材,为未来的军学打基础。
一连几曰都埋头耕耘,让李肆直恨不得自己变身哪吒,能有三头六臂。严三娘见不得他辛劳,想来分担一些,结果干了半天就掩面败退,这种脑力活可不适合她。
说起来安九秀其实还算是个合适的秘书人选,可惜李肆对她还不能信任,所以也只能继续把她丢在庄学里,跟小姑娘们打交道。身边已经有了彭家女子的田大由看不过去,见了他就摇头:“可惜了。”
接着一人的到来,让李肆也对田大由的心声有了几分了悟,自己这暴殓天物不仅是过去时,看来还得是将来时。
来的是安家那个褐发碧眼的小姑娘十一秀,对安金枝再送来一个女儿这事还来不及发表什么感慨,小姑娘递上的信就将他的心绪摁进了阴冷的泥潭里。
范晋……遭祸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