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景楼内靳公,谢珍和靳二爷房那头的人都到了。
不光是谢珊所育一子一女,还有靳云涛几个妾室和妾室所生子女都到了。
谢珍坐在靳公左侧第一的木椅上,今日的谢珍一身深紫色锦袍,青云半裙,露出一双深褐色绣花面的绣鞋来,她神情凝重而阴沉。
靳云涛正对着谢珍坐在靳公右侧木椅上,他右手边的座位上坐着的是一身深蓝色襦裙的谢珊,谢珊身后站着她的一儿一女。
随着一些婆子站在后头快抵侧堂的位置的是靳云涛的几房妾室。
高门之中便是如此,妻子坐着,妾室及妾室所出都得站着。
钟翁进堂的时候,这堂前的氛围就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等着寡月扶着郑裕安进堂的时候,这堂前甚至可以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旁的妾室和婆子们都将头压得低低的,几个孩子也都跟着将头压下。
郑裕安进堂前数步后就松开寡月的手。
寡月也退到边上些,这时候便听得钟翁一声唤:“荥阳郑氏庶女,流落江南十六年,今靳府怜你养育靳府长孙之恩,忘过往之仇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回靳府重为妾室。”
郑裕安的面色复杂,蓦地,她跪下地。
朝着高座上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容貌的靳长儒一叩首。
三磕头之后,那个郑裕安入汾阳靳府为妾室时候的那块代表身份的玉佩又物归原主了。
郑裕安站起来,接着有一个婆子上前来,接过钟翁手中的玉佩,给郑裕安戴上。
——
礼成之后,从松景堂外进来一浅碧色衣裙,鹅黄半裙的女子,那女子抬面的一瞬,才隐约认出是玉琼。
玉琼手中端着一案盘,案盘上是一杯茶水。
郑裕安心中一震,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玉琼在郑裕安面前站着,也不看她一眼,兀自道:“请郑姨娘给大夫人奉茶!”
郑裕安又如何不理解那奉茶之意,她为妾室,十六年后再次回门,这大夫人的茶是得奉的。
郑裕安面色如常,眸中神色依旧复杂,沉声道:“是。”
郑裕安正欲伸手接玉琼手中的茶的时候,那女子后退一步,冷着脸道:“凡我高门妇,妾室给正室奉茶都需行跪礼。”
如此一言,堂里堂外隐隐有抽吸声。
良久,郑裕安袖中的手猛地握紧。
“这茶姨娘若是不奉,又如何想得嫡母之同意?”琼娘冷声道,扬起下巴。
郑裕安一咬牙跪地接过琼娘手中的茶水。
琼娘方抬腿,郑裕安准备起身奉茶,琼娘又道:“姨娘还是莫要起来,这高门妾的茶姨娘不是没有奉过的,这规矩也莫要让玉琼再说一遍,来人!”
这时候从堂外进来两个婆子,“唰”的一声,一簸箕的硬豆子就倒在堂前。
“跪过去!”玉琼冷声说道,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反之谢珍却是一脸沉凝端庄,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极好的修养。
郑裕安端着茶水的手抖了抖,茶杯和茶盖发出数声碰撞,她薄唇紧抿,咬牙切齿。
一旁的寡月本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思前想后却总觉不妥,依照郑裕安的性情或者谢珍的性情,这一来便是杠上了……
若是谢珍不得满意,日后会闹得愈加凶猛,要是郑裕安心怀不满,这靳府上下也不会安宁。
“嫡母。”寡月唤了一声上前一步,正欲要跪下,“由南衣……”
寡月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声呵斥:“靳南衣,你为我郑裕安子,尔之膝盖跪天、跪君,跪生父生母,岂是其他人也随便能跪的!”
郑裕安双目通红,厉声说道,她是在向这里每一个说明。
靳南衣是她郑裕安所出,这个三品翰林学士是她养大的!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寡月身子一震,只是这一刻,他似乎觉得心头一暖,一股本来该属于南衣的母爱涌上心头……
他的膝盖跪天跪君跪生父生母,这一句话,又何错之有呢?
郑裕安捧着茶水,膝盖跪着朝谢珍挪动过去,坚硬的豆子挺得她的膝盖生疼,她都一一忍下。
她微低着头,唇角扬起,屈辱得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谢珍在她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让她先得意着,日后看她如何下场!
“大夫人请用茶。”郑裕安低垂着眉眼,低沉轻声道。
谢珍凝着郑裕安许久后,才伸手去接郑裕安奉上的茶水。
“噹”的一声,茶杯没有端稳,整杯茶都泼到了郑裕安手中。
滚烫的茶水泼到了郑裕安的虎口部,烫出一大块的鲜红。
郑裕安是一个踉跄猛地起身,她没有尖叫,而是快速地掩盖住自己手。
这时候堂外的芝娘已快速进来,扶过郑裕安。
寡月这才想起,郑裕安不会让别人碰她,更忌讳别人碰到她的手,那一次顾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