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涵空正哈哈笑着,端了杯子喝茶,闻言噗地一记呛咳,茶水倒溅了一脸。洛老夫人呵道:“出息点!”掷过一块大帕子去。洛涵空赶紧接了帕子,胡乱抹了几把,转头向侍女道:“快请她进来。”
侍女露了两个小酒涡,低头道:“是。”退后几步,转身出去了。
洛涵空又手忙脚乱继续擦拭脸上衣上水迹,洛老夫人连连摇头,几位属下都强忍笑意。洛涵空又揩了几下,问:“娘,擦干净了没?”
洛老夫人斜眼一睨,道:“眼角还有一片茶叶。”
洛涵空赶紧去抹。那茶叶粘得甚紧,他擦抹了几下,没抹掉,只得伸手去抠。
司徒翼终于按捺不住,朗声笑道:“涵空,哈哈,哈哈,第一次见你失态成这样。”
穆青露嘻嘻地笑个不停,直说:“洛大哥的意中人要来,他自然是紧张的。不过,嘿嘿,洛大哥,你那天在璧月楼表现得倒挺大方。”
洛老夫人埋怨道:“我这儿子,在外人面前神气得很,可惜私底下一见到心仪的姑娘家,就变成这样儿了。”
司徒翼满眼好奇地问:“能被涵空看上,那位夏姑娘会是怎样的人物呢?可惜啊,那天我没在璧月楼。”
穆青露赞赏地一挥手,道:“美极啦。而且歌儿唱得好,琴也弹得棒,性格又招人喜欢。”
金桂子微笑道:“夏姑娘性子颇为侠烈。我们自然欣赏得很,就怕官府记了恨。”
洛涵空一听“官府”二字,停下抠茶叶的手,愤愤地说:“这一任知府公子颇没出息,非和小姑娘较劲儿。我也懒得同他多啰嗦,直接丢给璧月楼一笔银子,把沿香接来了。”
五当家秦智达附和道:“知府再怎么护儿子,想来也不至于同摧风堂作对。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陶向之摇摇头,说:“能否揭过,尚不能确定。不过……这位知府公子的为人确实有些……咳咳。”
穆青露眨眨眼,问:“陶先生,那天您也在璧月楼?”
陶向之笑道:“在啊。我和秦五弟都去了。”
穆青露奇道:“是您奏的瑟,还是秦叔叔?”
陶向之哈哈笑道:“我们哪里懂得奏瑟!那是……”他突似省悟,住口不言。
穆青露浑然不觉,犹问:“是谁?”
陶向之微有尴尬神色,突然看向门口,道:“夏姑娘来啦。”
众人闻言,一起朝门外望去。只见朝霞之中,一位黄裙翠环的佳人正缓缓步入。她目光明澈、姿容雅丽,款款来到厅中,盈盈下拜,柔声道:
“沿香拜见洛老夫人。”
她的声音和婉悦耳,段崎非纵然已不是第一次听,却也不禁再次折服。
洛老夫人甚为喜欢,连声说:“香儿,你起来,不要这么客气。喂,涵空,怎的不说话?别抠了!”
夏沿香轻声答应,娉娉婷婷立起。她轻移目光,瞧见洛涵空正手忙脚乱欲收起那块大花帕子,忍不住扬唇浅浅一笑,愈发显得整个人儿如诗如画。
洛涵空咳嗽两声,竭力显出威严,道:“沿香,这几位便是摧风派的朋友,名字你都知道了。阿翼是我从小认识的好兄弟,露儿、阿桂和崎非,都是那天在璧月楼见过你的。”
穆青露清脆地道:“洛大哥,你说错啦。是天台派,不是摧风派,嘻嘻。”
众人忍不住,掩了嘴转开脸偷笑起来。洛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洛涵空头皮一紧,脸庞发热,益发语无伦次:“呃,那个……对,是天台派,天台派。”
殷寄梅忍了笑道:“堂主素来英武豪勇,一时口误嘛,算不得甚么。”
洛涵空大手连挥,赶紧接话:“对对,一时口误,不算甚么。沿香,你也坐下。来人,沏茶。呃,你喜欢竹叶青,还是女儿红?”
众人一愣,哗然大笑,穆青露笑得最响,前俯后仰地道:“洛大哥,哈哈哈,洛大哥。”司徒翼边笑边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啥好笑的?”
穆青露道:“那你为甚么也在笑?”
夏沿香立在厅中,双颊飞红,嫣然失笑。洛涵空正自七颠八倒,蓦然瞅见她如此容色,益发神为之夺。纵然他平日里豪纵勇迈,此时竟然满面羞惭,不敢再说话了。
洛老夫人一声咳嗽,厅里立刻安静下来。洛老夫人目视夏沿香,正色说:“香儿,我儿子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他欣赏你,所以才如此失态。你可别见怪。”
厅中诸人面上均有佩服之色。段崎非大为赞赏,心想这位老夫人说话行事直截了当,别有一番风范,果然不负盛名。
夏沿香亦是见惯大场面之人,立时凝声道:“承蒙洛堂主欣赏,沿香三生有幸。”说完,又似有意转移话题,轻轻侧脸,向穆青露招呼道:
“青露姑娘,上次幸蒙相救,却没来得及道谢,我一直惦记着你呢。今日终于又有幸相见,真的很谢谢你。”
穆青露欠身回礼,笑道:“谢甚么,小事一桩,哈哈,嘿嘿。”
洛涵空终于找到台阶下,赶紧说:“露儿,沿香听说了不少你的事迹,很喜欢你,你俩不妨好好聊聊天。”
穆青露欣然道:“我也很喜欢沿香。”转向夏沿香,说:“上次你拔莫占秋的笛子,拔得真好。还说那皇甫非凡吹笙像驴叫,真是太对啦。”
夏沿香脸儿红红地说:“我嘴太直,容易得罪人。”她边说,边在穆青露身边坐下,两个姑娘手拉着手,低声交谈起来,竟一见如故、投契无比。
洛老夫人甚为满意,又瞪了儿子一眼,道:“以后多向阿翼学习,别一和姑娘说话就脸红!”洛涵空唯唯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