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一双眼睛瞠的大大的,远远地朝小家伙喊别过来,莞尔坐了一路的车,屁股颠的疼,一双脚也是麻的,本来就摇摇摆摆地站不稳,阿湛这家伙冲过来了还了得?
到底还是喊晚了,阿湛朝着她怀里就扑了过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阿湛粘着,两个人一起向后倒了去,她下意识地护住了小阿湛的脑袋,自己后背便实实地撞在了马车上。
莞尔只觉得嗓子眼儿有口血,只消自己嘴一张就能喷涌出来,莞尔嘴巴张了张,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血,她眉头一皱,料想自己一定是受了什么内伤,想到这儿,莞尔苦着一张脸,就快要哭出来。
后面一堆人跟着出来,叫嚷着将莞尔和阿湛少爷扶起来,诚然是没摔着阿湛,只见他乐的跟个小疯子似的,手臂张开又去搂莞尔的腰,莞尔踉跄地刚刚站起,阿湛这一抱又撞到了她腰间的鞭口上,莞尔两眼一翻,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阿湛就要出去寻你去了。”到底还是念夏懂莞尔的感受,她过来把阿湛拉开,扶着小姐往屋子里走,阿湛在后面跟着蹦,一行人一起进了正厅。
莞尔一连吸了好几口凉气儿,才把呲出来的牙花子收了起来,自己上一次伤成这样,还是从简家逃出来的时候,那时候被简玉珩卸了一只手臂,慌不择路地跑进林子,落了一身的伤。
而两年后,又是因着简玉珩,才让自己挂上了这一身伤,她歪着头想,是不是她和简玉珩命数里犯了冲,八字不合,只要是他出现,自己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正想着,那边阿湛清脆的童声喊了声哥哥,莞尔思绪倏地扯了回来,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略显宏伟的身影,是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哥哥,林子夙。
林子夙一身锦服,负手站在厅前,浑身上下裹着大气磅礴的气场,他一双凛然的眉飞扬,仿佛韵了万卷雄风浩荡,见莞尔来了,他笑了笑,道:“妹妹来了,快进来,饭菜都热好了。”
莞尔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兄妹礼,应了声是,和阿湛一起进了厅房。
☆、第17章 心似双丝网(二)
像每一次大型的家宴一样,夜晚就在这样一个和和睦睦的气氛中度过,小阿湛喝了些果酒,晕晕乎乎地一直要扯念夏的衣角。
莞尔紧拉着阿湛,才不至于不让他直接钻念夏怀里去,眼下林记成在座上看着,要是发现小儿子对一个丫头有好感,那还不得把念夏送地远远的,再也不叫她出现在阿湛面前。
可阿湛并不明白莞尔的一片苦心,他腆着脸,眉目之间划过一丝责怪的意味,“阿姐,为何你总拦着我,你有夫君了,还要占着我的阿夏吗!”
“我的小祖宗你可小点声!”莞尔拿起一块红枣糕堵住了他的嘴,小阿湛哼哼了两声,还是不愿意妥协,就在莞尔准备再往他嘴里塞上点桂花糕,彻底把他嘴堵住的时候,一道凌厉又沉厚的声音从莞尔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就不怕将他噎死吗?”
莞尔愕然回头,一道剑影似的男人立在她背后,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莞尔只觉得他那眉头上都要结出霜来。
“阿湛小,嗓子眼儿软,噎不死。”莞尔想都没想便将话说了出来,惹得林子夙眉头皱了几皱。
“对啊,我噎不死,我还要把阿夏……”小阿湛话没说出口,就被莞尔再一次塞上了吃的,莞尔悻悻地笑,对林子夙道了句见笑。
“你们俩还真是姐弟情深。”他笑了笑,不过只是笑在皮上,莞尔觉得,比起简玉珩,林子夙才更让人感到害怕,整个宴会上,他大半的时间都是沉默的,偶尔说上几句话,便会惹得爹爹大加赞赏,果然长子就是比幼子出落的好,严谨高雅,不像那只臭松鼠,莞尔也笑了笑,搪塞地回了林子夙一个是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记成大手一挥,终于遣散了宴席,早就已经酒足饭饱的莞尔偷摸地伸了伸懒腰,站起身左右晃晃,活动下筋骨。
小阿湛已经累得呼呼大睡,莞尔也困的难受,和爹爹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转身要回房去。
她看了眼睡在自己座上的林怀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算是睡着了,要不得折腾她到什么时候,这小子的活力,就是比别的孩子要大,可没听说过谁家十岁大的孩子能把房子盖儿掀了。
莞尔走过去准备抱他,可衣袖有些长,碍事的很,莞尔想都没想便将外衣脱了下来,招呼了一旁的丫头替她拿着,自己撸了撸袖子准备把阿湛抱回他的房里去,哪知小丫头刚接过来她的衣服,那边儿的阿湛就已经被林子夙抱了起来,他回头扫了莞尔一眼,道:“夜里凉,把衣服穿上。”
“多谢哥哥关心。”见林子夙主动揽了活儿去,莞尔也乐的清闲,这是他林子夙的亲弟弟,累一累他也是应该的。
莞尔跟在林子夙的后面,一路走到内宅,风很大,把带路丫头手里的夜灯吹得左右摇曳,路上本就黑,这么一晃荡就像是鬼影一样,以往每次自己值夜,最害怕的就是这左右摇晃的人影儿,莞尔缩着脖儿,快步走了走,紧贴着林子夙的后背。
林子夙仿佛感受到了莞尔的不自在,停下了脚步回头询问她,“怎么妹妹怕冷吗?”虽还是夏天,但时值夜晚,风还是有些刺骨。
“不冷,不冷,咱们赶紧走吧,别冻着小阿湛了。”莞尔推了推林子夙,手刚碰到他背上,就像挨了针扎似的缩回来,莞尔诧了诧,突然想到,这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皱皱眉就能左右人的生死,万一他不喜欢别人摸他,岂不是讨了他的晦气。
“好”林子夙没多说什么,转身接着朝里走。
风又凛冽了几分,莞尔和林子夙拉开距离走着,突然感觉有一道暗色的影子划过房梁,莞尔惊愕地抬头,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她眼耸了耸,许是自己太困花了眼,只想赶紧安顿好阿湛就回去睡了。
厨房的顶儿上,一双透亮的眼睛闪了下,见莞尔收回了目光,他挪了挪脚,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无声无息地,奔着外宅林子夙的住处跑了去。
莞尔弄了热水,给小阿湛擦了身子,又吩咐了两个专门照顾他的丫头仔细些,这才准备带着念夏回自己房去。
“莞尔,和我聊会儿吗?”莞尔的脚刚迈出门槛儿,林子夙沉戾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停住了身子,好教养地朝林子夙笑了笑道:“兄长有兴致,妹妹从命便是。”
“哈哈,你倒是生的机灵。”林子夙的脸上有了点生动的色彩,他也走出了屋子,反手将内室的门拉上,引着莞尔坐在了外室的案几旁。
怎么还坐下了!莞尔心里开始了汹涌澎湃的咆哮,这大晚上的难不成还要促膝长谈?诚然她和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抛去这个不说,他们确实也没什么情分,两年前她来林家,总共没见过他几面,而他也从来就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两年来过的好吗,哥哥政事上忙,陪姊弟们的时间不多,你还是后来的,更是没见过几面,如今你都要出嫁了,真是快啊。”林子夙不由地叹了一声,接着道:“哥哥估摸着明儿就又要回去,等你大婚了才能再见你,可会怪哥哥忙,没时间陪你们吗?”
“自然不会。”莞尔眼睛转了转,“莞尔是女孩子,不懂那些朝政事,却知道哥哥是京城的大人物,是爹爹的得力助手,哥哥忙是自然的,做妹妹的骄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哥哥?”
林子夙仿佛有点诧异,她一个外头养大的小丫头,这话说的竟也这样漂亮,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惊讶,淡然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一走到了莞尔屋门口,她伏了伏身子和林子夙道了别,领着念夏便钻进了屋子,一股热气冲到脑门上,困意一瞬间便窜上了眼皮儿。
“念夏去为小姐端水来。”
“好,再拿点治外伤的药粉,今儿可是要了我的命了。”莞尔虚揉了下腰间,一头栽在了自己的大床上,念夏丫头紧张地凑过来,帮她把外衣脱了,扒开了条小缝儿,正好露出了那道暗红色的伤口。
“我的老天爷啊,小姐您这是怎么弄的!您等着,念夏马上去取药来。”念夏颤抖着嗓子把话说完,跑出去外室找药,叮哩咣噹的,莞尔能感受到她焦虑的心情。
她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幸福地蹭了蹭,还是软软的枕头好使,不明白有钱人家干嘛要放凉瓷枕,冰的让人发麻。不过啊,有念夏真好,至少她是真心待她好的,莞尔眼里没有什么主子与下人的区别,她当念夏是好朋友,一辈子不能分开的朋友。
莞尔闭着眼,任念夏作摆着她上药,懒洋洋的,甚至是念夏手重弄疼了她都懒的叫出声来,念夏收好了药瓶,在一旁推她,问她还要不要泡澡。
莞尔答了声要,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了起来,朝外室的水房走去,澡怕是泡不了了,洗洗脸随便擦擦就好了。
女孩子的水房不像男人的简陋,进了小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纱帐,把里面和外面隔开,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莞尔脱掉上衣,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内衫,两条细带挂在肩头上,露出长而挺的锁骨,莞尔细长的手臂撩开纱帐,迈步走了进去。
念夏总是把水温调的刚刚好,莞尔很是受用,她将手巾湿了水,攥了一把后展开,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抹,她记得念夏曾说,她这样架着手擦脸,像是外头的老妈子拿着抹布擦桌子,一点儿不带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