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答案天上找。
在场诸人,没有谁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没有因此质疑或者追问。他们都是即将晋升为天人之上的大拿,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什么,只是不肯说出来。
乱生海有变,变的不只是海底,还有天上;不同的是有人感受比较直接,有人相对模糊,还有的人干脆选择回避,不敢朝那个方面去想。
想也没用。没有十三郎的帮助,他们根本不敢上天,不如不想。十三郎既然要亲自查看,几人自然不会阻止,唯有送上叮嘱与祝福,希望他能解开谜团便罢。
“小心。”血舞还是那么简单,不喜多说。
“虽有红尘意护身......快去快回最好。”大庭广众,百花仙子有所保留。
“先生马到成功,老朽恭候佳音。”蓝山嗓门放得最开,听在耳中多少有些心虚。
“妖丹......算了。”大灰放不下牵挂,奈何十三郎的身影已经消失,无奈只有低头。
下面几人调息精神准备登螺一观,共同为和平号的再次改装出谋划策;天空中,十三郎扶摇直上,径直来到黄沙下,身体外红芒闪烁如一团燃烧的火球,抬起头往上方看。
黄沙漩涡依旧那么多,旋转推送着彼此滚滚向前;身在海面的时候,因为距离较远神念受制,感到不到多少动感;十三郎紧挨着黄沙,方能感受到那股惊心动魄仍不足以表达的势,真真切切体会到泰山压顶的沉重。
沙层在头顶流过,用乾坤颠倒形容并不合适,十三郎仔细想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那是梦中爬到高处产生恐惧后、拼命想要醒转但又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的感觉,是梦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黄沙流动的速度很快,却带不起下面的风;沙层与充满残念的那片空域之间有一道明显的隔膜,宛如传说中的界面之隔,将两边分裂,将一切定格。
动与静彼此充斥,彼此冲击,试图相融但又格格不入,给人的印象是诡异与美丽共存,幻灭与新生交替,瞬间千万次,最终化成一股邪恶且充满力量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掌握在手中,万灵性命任我驱使一样。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应该是一种让人迷恋痴迷的感受,立于苍穹之下,脚踏万里海疆,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召唤自己,召唤自己与那种摸不到的感受相拥抱,最终投身其中。
“来......来......掌控......轮回......达不灭真身......”黄沙流动带来这样的呼唤,听不真,或者干脆就不存在;十三郎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到,他没有问,也不敢问。
十三郎惧怕这种感觉,原因很简单,那是假的。
那不是他的力量,所以感觉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越像真越不能相信,越像真就越可怕。十三郎很清楚那道声音包含的诱惑多强,与之相比,灵妙法尊的催眠如孩子一样可笑,目标也明显不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总觉得它们之间有某种相似之处,似出同源。
“假设妙妙是从这里得到的信术......假如她已经失去本性,只是血域内某种存在所驱使的傀儡;假如,假如她只是某种使者......”
内心寒意滋生,十三郎忍不住将业火催旺,似乎这样做才能让自己感受到温暖,才能得到某种安慰、不受天地间无处不在侵蚀之力所侵。他当然明白,这是最最极端的情形,更大的可能是妙妙得到某种感悟或者机缘,进而研究出自己的一套神通,返回后独立门户,意图模仿。
山君门下个个神奇,妙妙身为第二子,号称山君门下第一,绝对有资格让十三郎这么想。他相信自己并未被此地改换心智,相信周围几人没有变成想象中那样恐怖的存在;妙妙何等强大坚韧,当然也能够做到。
然而事无绝对,十三郎总禁不住要朝那个极端的情形去想,进而设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假如天变意味着侵染的力量增强,它的极限是什么?会不会将所有进入此地的修士变成傀儡?”
周围寒意更足,十三郎观看良久没有什么发现,只能将目光投向身边,也是他此行最最想要验证的一项。
“红尘!”
下落三尺,十三郎一声清喝,身体外红芒连番闪烁,盾掀起浩荡狂风。四面八方的残念纷纷涌上来,扑进蕴含着滚滚红尘意的业火内,叹息声声中消亡殆尽,真正成为虚无。
十三郎任由这种过程持续,身躯端坐如佛前童子,垂眉凝目,守心于识海最空旷处。他将双掌合拢,食指向前,结出一个此界绝无人可以看懂的手印,开始诵经。
“南摩三满哆。母驮喃。哇日拉。蓝。撼。”
......
......
前世今生,十三郎从来没有信过佛,即使是现在,他也不信世上真有净土一说,更不会有什么那种发大愿免费解世间疾苦的神佛。但这不妨碍十三郎借用佛家之术降妖除魔,因为他明白,术就是术,无论什么术法都有其用,且必定有其诞生、传承、并为之发展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