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第八层,何问柳遇到难题。
空荡整洁的台阶不惹纤尘,好似一面暗色的镜子,落在眼中,却令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一级简单的台阶,而是一张凶兽的大口,正默默等待猎物上门,享受饕餮盛宴。
站在此处,何问柳已能够看到三楼窗沿,看到窗下那位静静而观的老人,也看到那双为无数学子恐慌好奇,却有无比期待的眼。
那是一双拥有魔力的眼睛,透彻人心,洞察世情,直入人的灵魂。
“你看到的,就是第八层。”
第二次听到老人的声音,何问柳发现他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冰凉冷漠无情,反倒带着一丝提醒的味道,微微有些诧异。
“学子之中,能够踏上八层者,意味着拥有自傲的资格。若能破八进九登上四楼,便可直入内院,不受任何刁难。”
老人的声音悠远中透出些许好奇,目光望着楼梯的方向,平淡说道:“前七层你已经见识过,何为第八,稍后说与老夫听听。”
说完这句话,老人缓缓合上双目,再无言语。何问柳微微一愣,随后猛然回过头,心底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还有深深的怒与寒。
弄了半天,他不是与自己说话!
楼梯下,焕然一新的十三郎神采奕奕,正朝上方抱拳施礼,诚恳说道:“谢老师指点。”
……
……
何问柳踏上第八级。
他不得不上,不光是为了获得比斗胜利,更为了心底即将爆发的怨怒。他要正名,也要证明;为自己正名,也证明给老师看一看,以力破巧,同样可以直达彼岸,同样能够万法归一!
台阶上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何问柳很痛苦,仿佛正承受着什么难言的煎熬。
十三郎很好奇,心里默默思量着什么,举步前行。
何问柳的面色渐渐苍白,额头青筋跳跃。他的身体不停颤抖,又不像是颤抖,而是在施展某种身法。
他挥手、抬腿、跳跃、掠空,用尽种种手段,施展道道神通。他似乎忘记了闯禁的规则,各种威力奇大的攻击法术连绵不绝,更有无数灵符宝物凭空闪耀,好似在经历一场恶战。
若是正常情况下,怕是整个楼梯甚至整座楼都已经被掀翻斩裂,被撕碎被焚烧,被化作灰烬。然后此时此刻,那级窄窄的台阶却仿佛一座牢笼,任凭他如何狂冲乱突,皆是徒劳。
“是幻象吗?”
十三郎周身闪耀着带着银色的风旋,碾碎压平来自四面八方的轰击,有些可爱的想着。
“那样的话,可就好玩了喔!”
……
……
十三郎拾级而上,步履逐渐变得沉重;为了不耽搁时间,他已经收回目光,将精力完全转向破禁。
他的法术手段不多,且似乎只会运用风力,翻来覆去几种神通皆与风有关,风盾,旋风,还有无数旋风构成的风环。
他的护盾很一般,与常规修士没有多大区别;那些旋风比较奇特,仿佛蕴含着某种诡异的力量,对台阶上的禁制形成压制。
更奇异的是从他手里不停施展的圆环,似乎蕴含着某些基本的规则。每次举步前,十三郎总是不停地朝台阶上释放一些风环,而且是掐着时间,赶在下方禁制重新爆发的前一刻才会停止。奇妙的是,经过这样一番手段后,待十三郎踏上下一层,台阶上的禁制威力明显削弱,仿佛被简化了一般。
如此这般一路施为,十三郎步履不快但异常稳健,一步一步,一级一级地朝何问柳靠近,也向第八级靠拢。
……
……
何问柳仍在施法,仍在与那个、或者那些看不见的对手苦苦搏斗,他的面色越发苍白,英俊的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与青,法力如泄洪般流逝,精神也迅速萎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动作为之一顿,极其突兀的停了下来。
“心幻之法,哈哈哈!心幻之法!”
何问柳放声大笑,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解脱与快意,还有一丝嘲讽。
“什么第七第八,不过是些精神幻想,都是假……”
“嘭!”
仿佛一记重锤敲在胸口,何问柳的声音骤然停止,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光芒,一晃,再晃……
“噗!”
这一次,他喷出的是血!
鲜红的血雾在空中飘飞,未及散落便消失无踪,仿佛有一只无形怪兽隐藏其中,正在大口吞噬着自己的猎物,得意狂笑。
“这不可能!”
何问柳嘶声怒吼,双手在胸口连点三次,如强渡清河一样,再次施展秘法。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几次险些从台阶上滚落。
最终,他强行阻止颓势,摇摆晃动着,勉强保持身形。
“幻像怎么会攻击!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何问柳愤怒咆哮着,叫喊着,目光死死盯住窗下的老人。心神大乱之下,他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念头。
这是作弊!是教习有意为难。
“幻由心生,你心已乱,志已昏,怎能真正看透。”
老者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依旧平淡的语气说道:“若没有这场比斗,若你初来,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