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不见了,我找他。”
“你就一直坐着,怎么找!”龙哥指着喻唯英,“你根本没认真找!”
喻唯英懒得和他沟通,扭头就要走:“我现在就去认真找。”
“喻冬已经找到了。”张敬从龙哥身后探出头,“大概十几分钟之前,我已经通知周妈了。”
喻唯英一愣,低头掏出手机。手机上并没有未接来电。
“……我不知道。”他说,“没有人告诉我。”
他收好手机,挺直了腰背,扫了一眼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露出倨傲的笑意,点点头就要走。
还没转身,龙哥忽然冲他下巴挥出一拳。
喻唯英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摔在了雨地里,连眼镜都掉了。
他的牙齿出血了,嘴角一片红。
“死流氓!干什么!”喻唯英大吼。
“看你不顺眼。”龙哥扭了扭手腕,“想打就打。”
喻唯英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眼镜没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被自己踩碎了半边镜片。
“见一次打一次,我龙哥从来不开玩笑。”龙哥笑了一声,“还不走?还想被打?”
他话音刚落,喻唯英忽然把手里的雨伞扔了过来。
“神经病!”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堆神经病!臭鱼烂虾!”
他骂得太文绉绉了,不符合龙哥的风格,龙哥毫无反应。
“死在外面算了啊,还找什么?不是嫌弃我吗?不是嫌弃他吗?那就大胆一点啊,去死,去跳海啊!”喻唯英的声音都岔了,“他讨厌我,难道我就不讨厌他?”
张敬忍不住了:“要不是因为你和你妈妈,喻冬也不会……”
“你搞错了吧?”喻唯英嘶哑地笑了,“我?我妈妈?”
张敬被吓得不轻,又缩回了龙哥身后。
“他委屈,那我呢!”喻唯英太激动,双手疯狂地舞动,“那我呢?我也被人骂了十几年‘野种’!”
远方响起了巨大的雷声。
雨却渐渐小了。
西装革履的青年浑身湿透,打理整齐的头发一缕缕粘在额头上。他像是失去了力气,紧紧握着破碎的眼镜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又慢慢挺直腰身,一步步稳稳地往前去了。
喻唯英回到周兰家里,喻乔山和喻冬都在。
看到他的样子,喻乔山不由得皱眉:“怎么回事?”
“摔了一跤。”喻唯英扯了一堆纸巾开始擦脸擦头发。他不仅牙龈出血,连嘴巴里也破了,一边暗暗痛骂龙哥,一边忍着疼,尽力维持着平静。
喻乔山说他做事情总是粗心大意,喻唯英一脸平静,忽然发现喻冬正盯着自己。
他第一次从这个小自己很多的男孩脸上看到同情和怜悯。
但这也立刻刺伤了喻唯英。
他离开周兰家,站在屋檐底下。鞋底被积水浸没,在口腔内部的疼痛里,喻唯英忍耐着,保持长久的沉默。
室内的争执又开始了。
“我已经答应你选文科,你是打算连考大学都不参考我的意见?”喻乔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是你爸爸!”
这逼仄的空间令他非常不适应。走到饭桌边上,他忽然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相框。
那里面有喻冬母亲的照片。他的妻子,他年轻的,或者年幼的妻子,带着稚气的笑意正隔着一面薄薄玻璃注视他。
喻乔山站定了,片刻后才转过身,用尽量温柔的口吻又问了喻冬一次:“选文科,可以,我满足你的要求,我不阻拦。但我有三个条件,一是你不能再这样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自己跑出去,二是,你下半年至少要回一趟家,还有,等到高考的时候填报志愿,不能任性,我会为你参考。”
“你会为我参考,我必须听吗?”
喻乔山忍耐着怒气:“是的。”
喻冬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我不会害你,我争取,尽量地,尊重你的意见,可以吧?”喻乔山又看了一眼相框。
他在恳求自己的儿子,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了。
在喻冬面前,他彻底失去了父亲的权威。
喻冬没有再坚持拒绝。喻乔山总觉得他淋了一场雨之后似乎冷静了很多,或者说成熟了一点,但也更难以琢磨了。
眼见事情解决,他在新的空白选科表上签字,不管喻冬选文选理都不干涉。喻冬和周兰显然都不愿意留他,喻乔山在他们的冷漠表情里跨出门口。
他开始觉得自己在喻冬面前甚至也没有了父亲的身份。因为喻冬不需要一位父亲,只需要父亲的签名。
在雨后的兴安街上行走片刻,喻乔山意识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喻唯英。
“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他烦躁地训斥,“这么大个人都找不到!连自己也照顾不好!”
喻唯英没出声,他嘴巴里太疼了。
“要你有什么用!”喻乔山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