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梅真回到山东这一年多, 几乎没有一日歇息。
他日日都五更起夜半睡,就是想着这一科得中,能尽早为官,为母亲妹妹撑起门楣, 也让婉燕出宫之后看到他的决心, 安心与他成婚。
今日看到得中第五, 潘梅真知道若是不出意外, 明年会试殿试放榜, 也定有他一个名字在。
他才刚痛哭一场,只觉得身心舒畅, 脑内清明,第一次在李明诚面前重又显露出少年人的锋芒来。
李明诚啧啧称奇,等回了家,免不得把这事和家人说了几句:“本来以为梅表弟是个闷葫芦, 没想到还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
这事又很快传到李巡抚耳朵里。
本来李巡抚正因家中两个子弟都中了, 还都是经魁,心情十分舒畅, 见着李明诚也不似往日似的总要沉着脸让他沉稳些。
可李明诚才得了两日祖父的好脸色,便因为这事被李巡抚叫到屋子里, 虎着脸说他道:“你怎么又在外头得意忘形!还把你表弟也带累坏了!”
李明诚心里直恨自己嘴贱!
本来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家里仆从都不在旁边, 只有他自己和潘梅真知道此事。
潘梅真从来不是个多嘴的,回到家里又成了闷葫芦样儿, 自己若是不说, 祖父怎么会知道此事!
李巡抚看着李明诚低头悔恨的样儿, 还不知道自己孙子心里想的什么?
他吹胡子瞪眼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就算你不说, 这事我早晚也知道!”
“你告诉我, 大庭广众之下,大言不惭说明年中了进士如何如何,我往日教你的谦虚谨慎,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被你说的那两位学子,就算今年没中,未必往后年年不中!”
“这两个人也不像是心宽的,若是人家从此记恨上你们,往后官场上碰见,下阴招使绊子,以你这四处漏风的性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李明诚看祖父的念叨大法又发功了,赶紧凝神屏气,装作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李巡抚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看底下孙子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儿,乖乖认错,往后不改,也懒怠再说了。
他坐下喝了口茶,问道:“不过你和梅真中了这个名次,确实要中进士不是难事。是不是一甲或是庶吉士,得看‘命’‘运’二字,若只是普通进士,你可想好了往后到何处为官?”
李明诚认真答道:“回祖父,若入不得翰林,孙子打算去陕甘一带。”
“瓦剌欺人太甚,孙子不是武将,不能杀敌为裴总督报仇。但做好一地父母官,让边疆百姓安居乐业,大军粮草不愁,也是孙子力所能及可以为国效力之事。”
李明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梅真表弟也是和孙子一样打算。”
李巡抚眼中流露出赞扬的神色,点头叹道:“你和梅真能有此心,倒是不辱没了咱们家的门楣。”
“你现在去把梅真也找来,从今日起我日日给你们亲自上课。省得明年落了第,想起来今日说的丢人。”
李明诚恭敬应了一声,低着头转身才出了门,就一路飞奔去找潘梅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祖父老人家要亲自上课了,还不快来!
潘梅真才听说了李二表哥被伯公叫去挨骂,心里正而愧疚呢,才要出门去伯公那里,想着为二表哥辩解几句。
恰是才出了门,李明诚就到了。他见了李明诚,赶紧做个揖赔罪道:“都是弟弟不好,一时意气,倒是带累了哥哥挨骂。”
李明诚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赶紧拉着他的手,一面疾行一面说道:“嗨,这有什么,我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挨了祖父几百回说,早都习惯了。”
“再说了,这事儿全是那两个人嘴贱,我自己也没注意,你是帮我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潘梅真一面快走两步赶上,一面道:“终究是弟弟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才让哥哥为我出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明诚一拍脑袋,赶紧告诉他正事。
潘梅真眼前一亮,拉着李明诚就跑了起来。
苏州林昌家里,卫氏说起来别人送的礼物,真是双眼放光说个没完。
本来给莲姑娘送去了八百银子的聘礼,差不多要把整个家底都掏空了。
没想到昌儿一中举,这去的八百两银子一下回来了二十倍不止!
林满卫氏手里什么时候攥过这么多银子?再一想想昌儿这是才中了举人,就有这么多人家来送钱,还有来依附投靠的送田地土地的,来主动投身为奴的……
林杏也换了一身绸缎新衣,上身水红色织锦缎的夹衣,各色彩线绣的桂花,下身紫薇色的锦缎夹裙,一道闪缎镶边。
她跟在爹娘哥哥后头,边走边听,手上不住的摸一摸头发上戴的一朵金珠花,还有一对金兰花儿。手上一对金镯子,动起来凉凉的,也惹得林杏不住的看。
她家里平时虽然也穿得着绫罗绸缎,可从来没穿过这样阳光下还闪着光的料子,更别说头上戴得着这么多的金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