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安回来,楚承允也没起身,而是就这么蹲着问道:“二郎怎么说?”
皇帝蹲着,杜安也不能站着,于是他直接跪在地上道:“回陛下的话,祁公子自然是格外欢喜,把丹书铁券供奉起来,还问了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殿下的身子,老奴按着陛下的吩咐,都一一说了。”
楚承允点点头,杜安这才起身,小心的退到一旁。
而叶平戎则是一直没有说话,直挺挺的站着,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看向摇篮里面的小家伙。
这孩子是楚承允的第一个孩子,再过些时候,待他满月,便会成为太子之尊。
至于名字,楚承允已经在孟皇后略略清醒的时候就眼巴巴的跑过去商量,很快就定了名字叫楚景明。
因着孟皇后生产脱力,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太医也说要静养避风,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楚承允也不好总是在皇后内殿进进出出,免得过了寒风,就只管忍着思念,只在外头隔着门说说话。
这孩子也只能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让楚承允看上半个时辰,楚承允自然珍惜。
平心而论,小景明并没到日子就出生,浑身都是红红的皱皱的,算不得多好看,但是紧闭的眼睛缝儿细长,鼻子很挺,光看样貌像了楚承允七分。
叶平戎格外喜欢看他,倒不是因为他的模样,而是因为华宁也怀了孩子,叶家大郎现在十分期盼着自己也能当爹的那天,对于旁的小孩也都是格外慈爱的。
摇篮里的大皇子瞧着小小的一个,睡觉都团在一起,莫名的透着委屈,叶平戎心里自然多了几分怜惜。
他尚且如此,楚承允更是对这个孩子爱如珍宝。
这会儿楚承允就对着小娃娃念叨:“好好睡,多睡些才能长的好。你娘亲生你废了大力气,以后可不许气她。至于朕,到时候再说,想来你也不敢。”
小景明对于自家父皇制造出来的噪音完全不在意,睡得格外踏实,时不时的努努嘴巴,看起来乖得很。
楚承允看着心痒,之前抱旭宝的时候,他就格外喜欢捏旭宝的脸蛋,肉嘟嘟的,这会儿他也想要摸摸自家儿子的脸,可还没伸手就缩了回来,生怕把他碰坏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的隔着被子摸了摸就罢了。
等腿蹲麻了,楚承允才站起来,让一旁的宫人看好大皇子,又让杜安去外面守着,他则是带着叶平戎到了偏殿。
刚一进去,楚承允便问道:“那些人到何处了?”
叶平戎一直跟在楚承允身边,对他的心思格外清楚,立刻回道:“废王已经各自抵达封地,当地官员还没前去拜见。”
楚承允点点头,坐在上座,久久没有开口。
叶平戎也不敢说话,但他知道自家主子不会轻易的放过那两个废王余孽。
若说之前楚承允是因为有所顾忌的话,这次孟皇后先中毒后早产,只怕会敲醒这位君主。
很多朝廷上的事情,叶平戎一个武夫不懂,可他却懂得怎么护好家人。
作为男儿,顶天立地,撑起的是家里的天地,要当得是妻儿老小的倚靠。
而楚承允是皇帝,担子更重,他要撑起的是天下,终究这龙椅是楚承允在坐,他总要有所决断。
这时候,就听楚承允道:“朕知道,这天下间,有不少人盼着朕妻离子散。”
此话一出,叶平戎就是悚然一惊,想要下拜,却被楚承允抬抬手止住了。
楚承允揉了揉自己的眉间,仿佛自嘲一般道:“大臣想要做国丈,视皇后如眼中钉,那几个畜生恨皇后,更恨朕,只是以前皇后知朕心软,许多事不曾说,可是朕不傻,怎会全然不知?”
叶平戎知道这是宫廷秘辛,华宁早便告诉过他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如今被楚承允说的话灌进耳朵里,他也不能捂上,就只能低头一言不发。
楚承允倒像是对自己说话似的,缓缓道:“慧娘护我至今,我却护不住她,这是我的无能。”
此话一出,叶平戎到底不能一直装哑巴,便道:“那是旁人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并非……”
“错便是错,没什么不能认的,且为君为父为夫,皆有不足,我错的太久,是该醒醒了。”说着,楚承允站起身来,走到叶平戎面前,道,“朕让你安排给二郎的人手,都安排的如何?”
叶平戎微微低头,道:“二十精锐,尽数是功夫极好口风森严的暗卫。”
楚承允闻言,先是定定的看了看叶平戎,而后笑了笑,道:“看来,平戎还是知朕的心思的。”
叶平戎扶剑而立,道:“臣不敢。”
楚承允又揉了揉眉尖,而后深吸口气,道:“让他们护送二郎回乡,待二郎一家安全后,便去定州,”声音微顿,楚承允淡淡道,“不要惊动旁人,送那些人一程,让他们地下团聚也是朕的恩赏。”
这话叶平戎听得分明,便是要处置了废王余孽,一个不留,他们定是不会过了这个年去。
这其实在叶平戎看来没什么意外的,那些人胆子太大,想要动楚承允心尖上的人,自己找的死就不要怪旁人,也正因为猜到这点,叶平戎才派出去了最干练的手下。
可如今叶平戎只有一个顾虑:“陛下,大皇子刚刚出生,是否要等一等?”
楚承允闻言,脸上有了一抹笑:“平戎怕朕的孩儿受不住这些?”
叶平戎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个回应有些直接,又有些大胆,不过叶大郎在楚承允面前从来直接,这反倒让楚承允安心。
新帝的眼睛看了看殿门,知道那外面,有自己的孩儿,自己的娘子,他依然笑着,道:“留着他们,才有灾殃,朕不信命,以后,朕只信自己。”
叶平戎明白楚承允这是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多说,只管领命而去。
挑上了二十精锐,下达密令,而后叶平戎就带着人和东西奔赴京城外十里亭。
此处多是送人离京时分别的地方,祁家的马车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叶平戎来时,叶娇正带着几个孩童在亭外放风筝。
这风筝并不是在生辰时孩子们送的,而是另扎的一个。
他们送的风筝叶娇可舍不得放飞,那上头有旭宝的字,石头的画,还有宁宝如意的小手印,叶娇宝贝得紧,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的。
这次放的风筝是新做的,大约是旭宝听闻回乡不会带着小黑,就专门去瞧了瞧,回来就带了一篮子毛,让铁子扎了个新的。
这个做的急,自然没有上次他们送的那个精致,不过只要能飞上天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