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上午8点左右,老贺带着1万人马出发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把敌人吸引过来,相当于我们钓鱼所用的鱼虫,我们知道,最后不管能钓上多大的鱼来,鱼虫一般很少能再次利用了,所以,这1万人命运叵测,谁也不知道他们中还能回来多少,但是他们跟在自己元帅的身后,都毫无惧色,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我们面前经过,花木兰带着全体北魏军目送着他们的离开,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大碗的酒送行——除了梁山的土匪,我还没见其他军队出征携带大量水酒的。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无奈和壮美,这是能产生史诗的时代,不见面就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的战争只能催生军事评论家,当然,从人类生存角度来说,这两种职业最好都别有,但那是不现实的,这就叫有人就有江湖——我上幼儿班的时候就知道和同班小男孩争风吃醋了,我们老师一边给我们调解一边还得惦记着涨那一级工资,你说这世界能不乱吗?
老贺走后,花木兰只带十几骑来到了燕山的山腰,在我们下面,是10万北魏军排成的两个骑兵方阵,远处,贺元帅的人马腾起的烟尘还隐隐能见,花木兰极目远眺,轻轻说了一声:“但愿这一仗是我的谢幕之战,北魏的百姓从此能永得安宁。”
我点头道:“但愿这一仗是我看的最后一仗,大老远跑到古代,四大发明没搞出来,种马也没做成,尽跟着你们瞎参合了,没见过我这么窝囊的穿越者。”
花木兰一笑,伸手道:“小强,把你手机给我。”
我递给她,花木兰接过以后给项羽打了一个:“你现在在哪?”
项羽道:“正在山后爬着呢。”
“半个小时以后能到位吗?”
“你让我们到我们就能到。”
花木兰道:“好,到了以后等我命令再行动。”
“是,花元帅!”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用现代化工具的好处,不用怕敌人截取信号。
花木兰微微一笑挂了电话,看着我手机里长长的人名表感慨道:“都是老朋友啊,还真想他们呢。”
我说:“反正时间还早,给他们打一个聊聊呗。”
花木兰咯咯一笑,打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打到梁山专线了,吴用接的,一听说正在打仗,吴用还给了几点建议……
第三个打到朱元璋那了,朱元璋问:“你干啥呢?”
花木兰道:“打仗呢。”
朱元璋道:“嘿,小丫头片子还打仗呢……”
花木兰一听他那口气就把电话挂了,下一个打到李世民那了,李世民倒是很够意思,拍着胸脯说:“用李哥帮你不,再开个兵道我给你发20万人马。”
最后花木兰又跟花荣和方镇江他们聊了两句,把电话交给我说:“老吴那你还没去呀?”
我叹道:“是啊,老吴那是个麻烦,去早去晚他都得难堪。”我问她,“你怎么不给师师和嬴哥他们打一个?”
花木兰道:“那话就太多了,还是见了面说吧。”
这时那第一个电话又打过来了,我一听是颜景生,他说:“小强啊?刚才我正上课呢,不能接电话。”
我笑道:“当副校长了还这么敬业,你猜我在哪呢?”
颜景生道:“那我哪能猜出来,你这秦汉三国唐宋元的来回乱跑。”
我说:“我在北魏呢,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谁猜猜?”
颜景生愣了一下,忽然紧张道:“是木兰?”
我纳闷道:“咦,叫得这么亲切?”
花木兰接过电话,她还不知道对方是谁,问道:“你是哪位呀?”
颜景生讷讷道:“我是颜景生。”
花木兰莫名其妙道:“颜景生?”
“……你忘了,在育才你们打雷老四那次你还拍了我一巴掌。”
花木兰失笑道:“哦是你呀,怎么,记仇啦?”
颜景生小声道:“没有……你走以后我们大家都挺想你的……”
这时忽有一匹探马跑上山来,花木兰急忙把电话交到我手上,只听颜景生好象是鼓足勇气又说了一句:“我……也挺想你的。”
我吹了声口哨。
颜景生狼狈道:“怎么成了你了?”
我笑道:“花木兰元帅正在统军20万和匈奴决战,没工夫搭理你。”
颜景生听我们这边马蹄急促,知道大概不是玩笑,急道:“小强,你要保护好木兰啊。”
我恼羞成怒道:“屁话,人家12万匈奴冲上来我能怎么办,你觉得我的板砖是翻天印啊?”
颜景生凛然道:“可我们是男人!”
我嘿嘿笑道:“男人也有软弱的一面嘛——好好,我不跟你争,你要够爷们跟佟媛比劈砖赢了她再说。”
挂了电话我笑道:“难怪我们的这位副校长最近魂不守舍的,原来……”
花木兰道:“怎么了?”
“喜欢上你了呗。”
花木兰也不当真,挠头道:“我怎么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我替颜景生哀叹了一声道:“你别看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可在我心目里他和羽哥都是了不起的汉子。”
花木兰饶有兴趣道:“哦,他用什么兵器?”
我做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道:“仁者无敌!”我把他为了孩子放弃学业一心扑在育才上的事一说,花木兰点点头道:“嗯,这样的人称得起是英雄了。”
我嘀咕道:“评价够高的呀,两眼加起来顶一件老白干度数的英雄我还头回见。”我问花木兰,“刚才探马说什么了?”
花木兰望着远方忧虑道:“贺元帅已经和柔然的大部队碰面了,我现在最担心他不能安全脱困。”
说话间,喊杀声骤然远远地传来,不一会地平线上烟尘大动,我们虽然看不见那里的情形,但上万人的吼声震动数里,燕山脚下的10万北魏军面面相觑,似乎颇受触动,他们虽然大部分都不再是新兵蛋子,但和柔然发生这么激烈的正面冲突还是第一次经历。
我总也算是见识过上百万部队的人,一看北魏军的阵容和反应就猜测出这支部队训练是到位了,但气势上并不怎么足,我担心道:“咱们的人能顶住对方的正面进攻吗?”
花木兰道:“只要没人逃跑,就能顶住!”她忽然大声道,“传令官,传我命令,撤消最后的监军部队,让他们顶到最前面去!”
所谓监军,就是战场上的督察,主要只能就是监督士兵有没有临战逃脱的,一些军纪苛严的军队督察甚至可以当场格毙畏缩不前的士兵,毕竟是人就会有自私和恐惧的心理,在血肉相搏的古战场监军部队是必不可少的,连处在颠峰时期的大国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的监军部队职能会有别的偏重而已。
花木兰把监军撤了,那就意味着这支部队失去了最后一点强制约束,我明白花木兰这是想感化士兵鼓舞士气,可一但真有人贪生怕死溃逃,那就弄巧成拙了。
传令官听了花木兰的这道命令在马上一个趔趄,停了一会这才说:“先锋,还有别的吩咐吗?”
我挥手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非得整点热血沸腾的段子说说才有意思啊?你就跟他们说,这仗是为他们自己打,想好好过曰子就往前,国家没工夫浪费资源看着他们。”
花木兰微笑道:“说的好,就这么跟他们说。”
监军部队撤消以后,北魏军的战士们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会要跑可是天时地利,尤其是最后面那排,大战在即,现在要跑了一点办法也没有。传令官策马在阵中奔走,大声道:“花先锋说了,这一仗是为你们自己而打,没人强迫你们!”
这时队伍里有人大喊:“来了!”
前方,尘烟大起,马蹄的隆隆声震耳欲聋,各队的队长检视部下,纷纷喝道:“准备战斗!”北魏军将士轰然答应,拔刀的声音一个劲摩擦人的耳膜,后方的部队下意识地往前靠着,两个巨大的方阵显得更加紧凑了。
花木兰舒心地一笑,凝视远方喃喃道:“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尘土飞扬之中,第一排撤下来的北魏军隐约可见,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他们中间,包裹着一员金甲老将正是贺元帅,他肩上插着一枝狼牙箭,正在把匈奴兵吸引过来,在离自己军队的骑兵方阵还有1000米距离的时候老贺大喊:“从两边撤退,不要冲乱我们自己的阵脚!”一边指挥着人马分两队从方阵东西方迂回退开,匈奴人和他打了10年仗,自然识得他就是敌人的主帅,这时疯了一样从老贺背后杀到,为了不动摇己方的攻击阵型,很多撤下来的北魏军骑兵在转换方向的时候纷纷中刀落马,老贺奋力砍杀了两个超过自己的匈奴骑兵,仍旧勇悍地滞留在原地继续指挥,十几个亲兵直到最后这才护着他往北魏军的右翼撤退下来,等回到指定地点,却已经只剩下了两人。
花木兰看着这一切,表情竟然平静了很多,她手下一个副官急得直搓手道:“先锋,我们什么时候攻击?”花木兰丝毫不为所动,直到见贺元帅已经安全撤退这才道:“全军准备。”
旗官一挥小旗,山下的北魏军士兵都把身子弓在了马背上,手里握着刀,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在这个时刻,10万人的大军竟然静可聆针,他们中很多人不住地抬头看着山上那面令旗,可那面小旗子自从挥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动过……
500米外,匈奴骑兵已经进入狭窄地带,继续以山呼海啸的态势冲锋,更远的地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敌军,乌沉沉地前仆后继,从高处鸟瞰,这片戈壁就像是被野火烧过一样,冲在最前面的匈奴人跑过遮天蔽曰的烟尘,忽然发现前方踞着一支数量无法估计的骑兵方队,正严阵以待,不禁一愣,不自觉地放慢了马速,后面的人不知什么事,就在这有限的地势里拥塞起来,花木兰见状大喝一声:“攻!”
“唰”的一下,小旗终于动了,一个个早就等得脑充血的北魏士兵挥舞着兵器声嘶力竭地向着敌人弹了上去,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响,两支都在冲锋中的骑兵部队像两条高压水枪滋出的水柱在空中对接,交界地方的士兵都被挤上了天空,最高的几乎有4层楼那么高,一个个在空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落下来以后运气好点的能落在下面人的头上马上,倒霉的就落在了地上只有听任战马的踩踏,还有更倒霉的就直接落在了人家兵器上,不过北魏军风云突起,在速度和力量上占了一点便宜,所以飞上天的匈奴明显要多一些,落下来又像土炮一样砸掉了不少自己人,最前面的匈奴马背上一片空虚,北魏军趁机直进,双方终于起了摩擦,像磨石和磨石对磨,尸体和伤兵粉末一样不停掉落。
这是我见过的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从前几十万上百万的军队虽然经常见,可真正流血冲突并不多,这会可是每分钟都在消耗一个连级单位啊,我焦急地往左山麓探望着,一边拿出电话道:“羽哥怎么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