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2 / 2)

明朝女人 简梨 3558 字 1个月前

“哈哈,放心,日后贤弟来了,好酒好菜管够!”顾行舟当着柳娘的面让下人把盒子送到后院。

闲聊没几句,就来了一个管事嬷嬷,代主母谢过柳娘的礼物,并道:“太太在静亭置办了酒菜,请老爷和黄相公过去宴饮呢。”

顾行舟笑道:“贤弟是送了什么好东西,居然让贱内把静亭都让出来。她近日可霸着静亭赏菊,不亦乐乎,怎么舍得?”

“一套首饰而已。”黄柳故作得意挑眉,道:“小弟虽未成婚,可比磐石兄得女娘喜欢!”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顾行舟邀柳娘往静亭而去。

顾行舟的宅子打理得颇为精致,亭子四周摆放着各色菊花,层层叠叠,十分艳丽。亭子永远是最好的说话地方,顾行舟挥退下人,叹息一声问道:“温之可还好?”

“挺好的,昨晚醉酒,我让家人好生照料着,一直守夜。今早吃了早饭才送他回去,磐石兄放心。”柳娘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笑问:“磐石兄和温之兄之怎么了,以你们的关系,他好不好,还要我做中间人传话不成。”

“唉,你后面来不知道,温之和我已经分开了。”

“分开了?”柳娘惊讶,尔后又平静下来,“磐石兄已经娶亲,想要分开也是正常的。温之兄一时想不开,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顾行舟苦笑:“若是我想分开就好了。我倒是巴不得一辈子做契兄弟,相互扶持,可温之不愿,他怪我成亲了。你说说我上哪儿说理去?世人都是这样,到我这儿反成了过错。我是家中长子,到我这个年纪,膝下三四个孩子的比比皆是,这些年我们一同科考,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而今好容易熬出头了,他却犯了犟头病!”

“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磐石兄不要着急,事缓则圆,慢慢来。”

“唉,也只能这样了。我也不知温之是怎么想的,我等生在天地间,有幸习了圣人言,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是一生向往,可传宗接代、香火有继,也是人伦大理。如今我先走一步,好似显得我凉薄似的。世上多少契兄弟,一辈子相得也不耽误娶妻生子,光宗耀祖。”顾行舟十分无奈,叹道:“在京城,能说说这些话的也就贤弟了。若是贤弟得空,帮我好生劝一劝温之。”

“这?”柳娘摸摸后脑勺,为难道:“你们两人的事情,我不好说吧?”

“若是我们俩的小事,自然不该劳烦好友参合其中,可我这说的是大事!”顾行舟斩钉截铁道:“翰林院侍讲学士刘大人看中了温之,想以侄女相许,这是何等大好事,温之竟然不管不顾!真是急死我了,刘学士刚好管着庶吉士散馆考核的事情,你说他这不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吗?”侍讲学士,正五品的官职,的确十分重要。

“还有这等事?”柳娘讶异之下,拍胸口保证道:“磐石兄放心,我会劝温之兄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听温之兄闲话说起,他想散馆之后谋一任外官。庶吉士当初也是考进去了,除非有重大过错,否则不会黜落,就是最后一名又如何呢?”

“到底年轻些,人人求之不得的京官他不做,反倒想跑到穷乡僻壤去!你好生帮我劝劝他!”顾行舟十分担心林峰的前程,拉着柳娘剖白许多心路历程,总结起来大约就是:不能耽于情爱小道,专心仕途才是年轻人该做的正事!

第178章 渔家傲

待送走柳娘, 顾行舟回房问贤妻, “今日你怎么舍得把静亭收拾出来, 往日不是嫌弃男人浊气污了秋菊傲骨吗?”

“郎君就会打趣妾, 不就是求你饶过一株粉葵吗?值得你念叨这么久, 为妻知道错了, 郎君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可好?”邱夫人乃是国子监博士之女, 端的满身清华, 一腔温柔。平日里赏菊也要作诗连句, 夫妻俩很有共同语言。

邱夫人拿了柳娘送进来的盒子, 打开给顾行舟看, 里面是全套的珍珠首饰。难得头面上的珍珠颗颗圆润, 做手链的珍珠还是粉红色的,鲜嫩可爱,尤其得邱夫人的欢心。

“头一回见面就送这样的重礼,妾不得郑重待之。这位黄举人是什么来头, 郎君快与妾说一说, 免得日后来往交际犯忌讳。”

顾行舟三下五除二的把他们之间的交往说了一遍,“当真难得,这才几年功夫, 就从需要抄书补贴家用的寒门学子,成了这出手阔绰的豪客。郎君老实与妾交待,你和这黄举人是不是也是契兄弟?”

“说什么呢?我与黄贤弟, 那就是同年同乡之谊。”

“妾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听说你们闽南人,对这个都十分热衷,前头那林进士,不就是你契弟。”邱夫人笑道。

“真是个醋坛子,我和他不早就断了。当初年少,搭伴过日子而已,而今娇妻美眷在怀,还想什么契弟?”顾行舟抓着邱夫人的手调笑道。

“妾是不管的,契兄也好,契弟也罢,反正郎君是妾的天,妾只指望你。”邱夫人把柳娘送来的珍珠簪子插在头上,笑道:“郎君看这簪子如何,明日表舅家开赏花宴,我带这个可好看。”

听邱夫人说到表舅二字,顾行舟立刻来了兴致,左右端详几遍,赞道:“清丽无双。”

邱夫人的表舅是翰林院正六品侍讲申用懋,一个正六品官员没什么好金贵的,尤其是在亲贵聚居的京城。可这个申用懋有个好爹,他爹正是此时的元辅申时行。虽然是拐外抹角的亲戚,可这也是讨好元辅的终南捷径啊!

热闹都是别人的,柳娘独守清净。柳娘当时拍胸脯保证要劝阻林峰,可她连人都没见过,专心忙自己的事情。

花渊这时候来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申用懋大人家中开赏菊宴,广邀学子,黄贤弟可愿一展风采。”

“我就不去了,刚来京城没几天,还不适应呢!我到处转转,也熟悉熟悉地方。”

“哎呀,熟悉地方什么时候不能熟悉。日后考上进士,要在京城待一辈子呢。前提是,你得考上啊!”花渊搂着柳娘的肩膀道:“贤弟啊,考试也不光是纸笔上功夫,虽然考试是糊名,可到最后拆封定等的时候,个人名气也是至关重要。若是能在考试之前经营出大名生,考官为着物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压。我等闽南出身的学子,不比他们江南学子,总要吃亏些。申用懋大人的赏花宴上,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正是扬名的好机会啊!”

“可我听说申用懋名声不太好,前些日子不还受过弹劾吗?”

“嗨,那都是胡说,诽谤之言,陛下不也没有降旨斥责吗?御史的话能有几分准,不过是见不得申用懋大人有个好家世罢了。当初大人中进士的时候,元辅还是老张大人呢!”花渊笑道。

“虽说取进士的时候还是张四维老大人做元辅,可老大人当时老病,本就有了推举申大人做元辅的意思。若是能回避一二,何其圆满。元辅也是小心谨慎之人,可惜在子女上落了下成。”

“行了,行了,元辅家事也是你我该说的,快快闭嘴吧!”对于这些沸沸扬扬的高层大事,他们这些小虾米也就听个热闹。管他孰是孰非,花渊要的不就是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吗?“就一句话,去不去?”

柳娘笑笑,她已经过了争强好胜出风头的年纪了,“我就不去了,祝花大哥旗开得胜……”

话还没说完,花渊就走了出去。

柳娘摇头失笑,这个花渊啊,脾气还是这么直率。

即将春闱的举子,都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胜算,有埋头苦读,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有结交豪门权贵,为自己寻找后台的;也有如花渊这般,参加文会、诗会,宣扬才名,营造声势的。

京城人才济济,春闱举子何其多矣,谁又有自信自己一定能独占魁首呢?

柳娘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她找到了新的消遣方式。

“柳,你来了,愿上帝保佑你。”

“约瑟夫神父,也愿你的主保佑你。”柳娘微笑,约瑟夫神父是意大利天主教传教士,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很多传教士都渐渐打入上流社会,人们称之为“泰西儒士”。在闽南,柳娘已经见过许多“红毛鬼”,但像约瑟夫神父这样,穿中国衣服,行中国拱手礼节,中学为皮、西学为骨的传教士还是十分少见。

“不,我的孩子,主不是我的,而是世人的,光耀世界啊。”约瑟夫神父笑道。

“好的,可能是我并不灵光的意大利语又出问题了。”柳娘耸肩,“让我们放弃争论信仰的问题吧,也许我们能说说没有争议的话题,比如音乐?”

“是的,音乐是没有国界的语言,我们都该接受音乐的熏陶。”约瑟夫神父请他到房间里去,从一个盒子里珍而重之的取出一把小提琴来。经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这把小提琴的价值不言而喻。“也许你愿意演奏一段,上次若不是你找到可以替代的琴弦,它就不能再发出声音了。我想了许多办法都不行,明是用什么做乐器的呢?”

“我们的弦类乐器,常用蚕丝线或者羊肠线,弓弦总用马尾或者类似的长丝物品。我开始的时候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去找的,可我发现,对小提琴而言,金属丝才是更适合的,它的音域更广。”柳娘接过小提琴,最开始见到的时候,柳娘都不敢相信这是小提琴,没有腮托,琴颈也比较短。约瑟夫神父千里迢迢带它来,这在意大利还是新鲜玩意儿,可惜路上琴弦坏了,不能发声,柳娘帮忙找琴弦,顺带“天才般的创意”进行了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