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吗?
不过三日,却是一辈子的盛开……
这红墙里,谁不说谎,谁又不做戏?
谢娴忽然用被子蒙住了头。
第二日卯时,安姑姑已经在外面,少女们盛装以待,后面宫女端着准备好寿礼,安姑姑见众人安静秩序,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道:“走吧。”大家随着安姑姑的脚步,出了储秀苑,拾阶而上,直直爬到了山顶,这才停下脚步,眼见那山端已经被人工削平,露出百丈见方的平台,仿照着大周宫的样式,依照天坛盛祭的摸样,用汉白玉石雕砌而成,高高的台阶上,已经布置好了庆典的各种祭台,几百个太监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小主子们就站在这里等候吧。”安姑姑指着那平台旁边的树荫下,参加庆典的人,不是后宫主妃,诰命贵妇,人人皆比这些闺阁秀女高阶,因此没有她们坐的地方,只能让她们在角落里站着。
其他少女都是好奇、憧憬、羡慕,谢娴却是紧张万分,生怕别人看出破绽,只低着头,静静望着阳光照耀下的白玉大理石,生冷的光芒照得浑身冰冷,这明晃晃的天之后,便是血腥的对决,而她,将是开启那场战幕的按钮……
她伸出手,望着那葱白纤细的手指,也是一样的白,与那白玉石一样的白,与这光芒一样的白,忽然觉得头脑一阵阵的眩晕……
庄严神圣的响起,在天地之间显出浩然博大的气势,众人的声音遥遥传来“吾皇万岁,万万岁……” 礼官上前宣读祭礼,一遍一遍地匍匐臣拜,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姑姑领着她们进了女眷门的后厅,这后厅不是普通的厅堂,而是依山而建,四面敞开,取自“天地自然”之意,太后坐在高高台阶上,盛装艳华,贵妃等领着众人躬身献礼,一会儿皇上带着瑞王又过来庆寿,背后跟着一个身着紫红服色的太监,乃是锦衣卫首领魏公公。
谢娴手却攥得越来越紧……终于,听见一个声音道:“闺秀献礼,谢家长女谢娴上寿——”
时候到了!谢娴深吸了口气,从旁边结果宫女的托盘,一步步向高台走去,数着自己的脚步,终于在离太后两阶之下站住,跪倒道:“臣女恭贺天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把那寿礼举高于顶。
太后点了点头,上来一个宫女把那托盘接过,安姑姑走过来亲自打开,见是一件缀着珍珠的霞帔,笑道:“这个老祖宗倒是穿得上。”说着,端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没有动,只是望着那霞帔……
谢娴低着头,余光里见皇上、瑞王站在太后左侧,魏公公紧紧随着皇上身后,常青似乎也站在不远处,贵妃则站在太后右侧,这种时刻,竟是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让她浑身出冷汗,把头越发低了,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拳……
“谢娴,你过来给哀家戴上。” 太后的声音也异常的安静,静到谢娴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她低低答了声“是”,轻轻地站了起来,走上前,抬起头,见瑞王站在皇上身后,再也不是那副轻松温润的样子,而是面色诡异,深深地望着她……
谢娴不敢再看,对皇上与瑞王施了一礼,走到太后跟前,挑起那霞帔轻轻垂下,因为霞帔上全是珍珠,微微一抖,金光闪闪,照得人睁不开眼……
“天后娘娘……”谢娴正要说话,忽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破空响起,一把飞箭宛如流星赶月,”嗖“地一声直直向太后射来,太后身边的安姑姑早有准备,正要以身扑倒太后,却见谢娴已经扑上前,那箭贴着她的面颊划过,“嗖”地一声钉在了太后身后的寿椅上,随着风势呼呼作响……
“有刺客!”只听贵妃尖锐地大叫一声,场中顿时尖叫四起,四处奔跑,一片混乱,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五个蒙面黑衣人忽然出现,宛如箭一般从三个方向皇上扑来,皇上大惊之下,正要说话,见常青唿哨一声,瑞王背后闪出十几个锦衣卫,齐刷刷挡在蒙面人的势头,蒙面人只得停下与其游斗,他们本身武功不弱,却禁不住锦衣卫人多,不一会儿堪堪就要被擒……
谢娴此时已经把太后转移到安姑姑手里,安姑姑扶着太后带着十几个宫女正向暗道躲藏,忽然回头望着谢娴道:“你呢?”
“我留下。”谢娴回头望着血肉横飞的厮杀战场,知道后续会更麻烦,不敢撤离,催促道:“安姑姑快走,护着太后要紧。” 安姑姑深深地望了谢娴一眼,嘉许地点了点头,与众宫女进了暗道。
谢娴转过身,见那六个蒙面人已经死了两个,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不时会传来惨叫,女子们早就躲了出去,便是那胆小的守门太监,也逃到了外间,唯恐被刀剑所伤,谢娴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也十分害怕,见那断崖旁边有个巨石,可以遮挡身形,抬头见众人正在厮杀,无心顾她,靠着根本悄悄溜到了巨石后面,探出头去看……
死了两个,其他三人明显不敌,若不是锦衣卫有心留活口,他们早就命丧九泉,常青并没有参加战团,而是紧紧挡在皇上与瑞王身前,冷冷地望着战斗,哪怕有锦衣卫负伤,也没有动一下。魏公公则与皇上、瑞王站在一起,皱着眉地望着那厮杀……
不一会儿功夫,三个人渐渐抵挡不住,耳听唿哨一声,十几个锦衣卫形成阵势,左右击掌,四个人同时“啊”了一声,抛下了武器,委顿在地。很快有人上前把他们绑了个结结实实。
“常青,去,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皇上脸上显出怒意,居然在太后寿辰之日行刺,真真是胆大包天。
常青忽然抬头藐了魏公公一眼,见魏公公微微点头,便走过去伸脚一踢,那蒙面人的面纱掉落在地,露出一张彪悍的面容,常青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锦衣卫忽然一刀下去,那人尖声惨叫一声,分成两半,把旁边两个吓得浑身一震。
“说,谁派来的?”常青冷冷道,声音与往日并无不同,却在那惨叫里显出阴森之意。
那两个似乎吓得张皇失色,结结巴巴道:“是……是……谢家重金收买的……”
这话一出口,谢娴浑身一震,心道果然如此!
众人也是脸色大变,皇上转过身望着瑞王,嘴唇不停发抖,也不知气愤还是伤心,道:“四儿,你就这儿迫不及待吗?”
瑞王“噗通”跪倒在地,抱着皇上的腿道:“父皇,儿臣冤枉,父皇想想,儿臣已经辛苦到了这种地步,如何还去冒险,做出这等不论之事……”
皇上听了这话,一怔,似乎心动,忽听魏公公道:“皇上,还是把先被这些贼人下了诏狱才好,太后还在后面,文臣们都在前厅,不过区区一件小事,要让谢家对质也简单,倒提防被他们传出什么花样来……”这是谢娴第二次听魏公公说话,其声音与普通太监的尖锐不同,十分嘶哑低沉。
皇上“嗯”了一声,又低头望着瑞王,脸色变幻许久,点了点头道:“好”,话音未落,忽听一个锦衣卫“啊”了一声,最左边那贼人忽然飞跃而起,直直扑向了皇上,只听“啪”地一声,巨响,常青与那贼同时分开,那贼本来已经受伤,此时再受一掌,当场消亡,常青却也受伤不轻,“哗啦”吐出一口鲜血,拧眉高喝道:“公公,护住圣驾……”
魏公公怔了怔,见最后捆住的贼人“啪”地一声裂开绳索,闪电般已经扑到了眼前,魏公公伸手便挡,却被一下推到在地,浑身窒息,宛如爆炸了一般爬都爬不起来,暗道不妙,先前看那贼人只是武功不弱,如今竟是绝顶高手?
二皇子已经倒台,哪里找来这么多一流高手?
正忖度间,只听皇上“啊”了一声,胸前中掌,狂吐鲜血,蹬蹬后退,被瑞王抱住,大叫道:“父皇……”
正说着,常青已经赶到了,先前这些贼人隐藏了实力,让他中了暗算,如今出手,便是全力而击,此时人刀合一,宛如一道红色的霹雳扑向那贼人,贼人没想他中招之后,还如此厉害,蹬蹬后退,战做一团……
锦衣卫们早早做好的准备,只等按照计划一步步来,没想到变生不测,呆滞片刻,都反应过来,忙围了上来,却有些插不上手,高手对阵,快得迅雷不及掩耳,远远望去,只是一阵人影婆娑,不要说跳上去帮忙,便是看清谁是谁也难……
战了片刻,常青一招凌空长击,被贼躲过,却是反手一掌“神龙摆尾”击打在那贼人的胸前,贼人“蹬蹬”后退,吐了口血,身子晃了晃,锦衣卫们一拥而上,正要上前逮住,却见那贼人伸手踹了一个锦衣卫一脚,那锦衣卫“哇”地一声坐在地上,让开一个缺口,那贼人躲过锦衣卫的佩刀,宛如燕子一般,飞出了包围圈,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刀架在了谢娴的脖子上。
“慢!”瑞王忽然站起来道:“保护谢家小姐……”
大家听瑞王这么说,便不敢说上前,那贼人呼呼喘着气,拽着谢娴向悬崖之处走去……
“有种放开她,跟我一招胜负,若是赢了,便让你出去如何?”常青分开人群一步步走上前,胸前的鲜血浸湿了大半,声音虽然一如往日冰冷,脚步却有些踉跄,看得出受伤不轻……
那贼嘿然不语,忽然推开谢娴,道:“一掌!”说着,便向常青拍去……
常青上前两步,凝神进招,却忽听那贼大喝一声“死丫头!”那掌风不向常青,却向着谢娴拍去,常青暗道不好,扑上去想挡住掌势,却见那贼人哈哈大笑道:“一起死吧!”说着,一招“大鹏展翅”,推下谢娴,拖着常青一起向悬崖下掉去……
谢娴只觉得周围“嗖嗖”风声,浑身喘不过气来,只道“吾命休矣”,正闭眼待死,忽觉身子被紧紧抱住,睁开眼,风驰电掣里,见到常青的脸,冷峻宛如石雕,并不看她,而是紧紧盯着崖底,便在那跌落的瞬间,忽然把谢娴凌空抛出,只听“啪嗒”一声,谢娴高高跃起,又猛然下落,跌在了一团树枝上,稀里哗啦向下坠落,却因为缓了两缓,沿着树干,轻轻落地。
谢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跌坐在树下,扶着树干站起来,见身上并无损伤,只是衣衫被刮破了许多,擦了擦脸上的灰,自己……没死?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又不会武功,居然没死?
谢娴打量着那树枝,想起方才常青那一拍,脑袋“嗡”地一声……
他……他为了救自己……